第15章 咱们抗日前线见
黎明时分,延安几条川里升起了白茫茫的雾气,雾气越来越重,把延安城周围的山川河流、村庄农舍都笼罩了。
史沫特莱和吴莉莉早晨起来,站在凤凰山山腰往山下望。
这时,山下的广播声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:“从1937年6月起,日本侵略军在北平西南宛平县城附近连续举行挑衅性军事演习。7月7日夜,日军借口一个士兵失踪,要求到宛平城里搜查,要求中国驻军撤出宛平城和芦沟桥。当地中国驻军第二十九军官兵,在中国**抗日救亡运动的影响推动下,不顾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命令,进行了英勇的抵抗,中国人民终于向日本侵略者开火了……”
山下响起了军号声,紧接着脚步声、口令声从四面八方传来。
史沫特莱拉着吴莉莉往山下跑。
钟鼓楼前人山人海,从各处来的队伍还源源不断地往这里汇聚。锣鼓声、军号声、口号声响彻云天,延安举行了声势浩大的****。
史沫特莱和吴莉莉加入到**的队伍。
"艾格妮丝!"丁玲一把掀开窑洞的门帘。她双颊泛着激动的红晕,“朱总司令的部队今晨已开拔北上,贺老总的兵团三日后也要南下了!”
史沫特莱很激动地望着她,说道:“是呀,我亲眼看到了延安军民高涨的抗日爱国热情。当我站在古城门下,眼看长龙似的**队伍从我的身边走过。我感受着那种特殊的庄重和严肃,深深地被那种决一死战的精神所感动。”
丁玲说:“还有,一批批抗大学员提前毕业,后方政治部每天都有几十名干部前来申请到前方去。”
史沫特莱说:“这些勇敢的人唱着歌,走向战场。看着这些战士,他们穿着不足御寒的衣服,吃着不足果腹的粗杂粮,许多人将战死疆场,我心里感到内疚,因为我每天吃着饱饭,有好衣服穿,有温暖的床铺,还享受着无微不至的特殊照顾。我觉得自己仍然未能充分了解中国人民解放斗争的全部含意和实质。在激烈的斗争面前,我仍然是个旁观者。”
丁玲热情洋溢地说:“不,你已是我们当中的一员!”
史沫特莱若有所思地凝望了一阵,说:“与你们在一起,我觉得自己的内心世界获得了净化,精神境界升华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高度。成为你们当中的一员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。”
丁玲说:“大家都希望上前线,打鬼子。看到延安的每一个人都在为抗日战争出力,我也坐不住了。”
史沫特莱说:“我觉得你已经被两种力量揪扯着:你的生活经历、文化教养、艺术天赋,都注定了你的文学生涯,可你的内心深处,却始终升腾着对实际革命工作的炽热激情。”
丁玲点点头:“你说得是!我的战士意识已远远在作家意识之上,所以我要申请上前线。”
史沫特莱问:“你不能扛枪打仗,上前线能干什么呢?”
丁玲说:“我们可以组织一个战地记者团去前线,写抗战通讯,用胜利的消息鼓舞士气呀!”
史沫特莱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,说:“这是个好主意!”
丁玲说:“记者团一定要精干,只要很少的人,但要走好多好多的地方。”
史沫特莱说:“那就马上行动!”
“我去串联三五个笔杆子。”丁玲说完就向外走去。
丁玲烧好水,正准备烫脚,窑洞里呼啦啦地涌进一群青年人,七嘴八舌地嚷嚷开了——
“丁玲同志,你们成立记者团,把我们也带上吧!”
“我的大字写得漂亮,可以帮你们刷标语。”
“我会画画,搞宣传正合适。”
……
丁玲连忙说:“我们的记者团只需要很少的人,都找好了。”
“扩大建制嘛,干脆搞个文艺工作团好了!”
“这个主意好,我们还演过戏,能编,能演,可以搞一个小剧团。”
青年人的热情使窑洞里像开了锅似的热闹。
丁玲笑着,一个劲地摆手,不肯答应,但还是架不住软缠硬磨,只是说:“这事还得请示宣传部!”
听丁玲这么一说,青年们又嚷开了:“那我们分头去找!”
青年们一走,丁玲便匆匆地跑来找史沫特莱商量:“艾格妮丝,看来密是保不住了,消息一下子传开了,抗大青年中有许多文协会员,都纷纷要求参加。”
史沫特莱建议:“那我们索性搞一个宣传团,带一些节目,去向老百姓宣传抗日。”
丁玲略一思忖,说:“我真的不想搞这么多人,管这么多事务,但是大家的热情又不好拒绝,不如来个顺水推舟,就搞一个大的组织,我们的战地记者团只是里面的一小部分,事务都由这个组织的头管起来,我们反倒省心了。”
“恐怕这个组织还得要我们操心,”史沫特莱问,“你的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合适?”
丁玲说:“还是由组织来命名吧!”
阳光透过薄云,在延河水面洒下细碎的金光。史沫特莱骑着枣红马,沿着被岁月打磨得发亮的土路缓缓前行。河岸两侧的玉米地郁郁葱葱,挺拔的秸秆在微风中沙沙作响,仿佛在演奏一支田园牧歌。
突然,一只野狗从玉米地里窜出,龇着牙直扑马腿。枣红马惊得前蹄腾空,将猝不及防的史沫特莱重重摔在地上。正在河边洗衣的工作人员闻声赶来,只见她脸色苍白地试图撑起身子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"别动!"一位女同志按住她的肩膀,"可能是脊椎受伤了。"众人小心翼翼地将她抬上临时担架,沿着蜿蜒的河岸慢慢送回住处。
傍晚时分,丁玲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。"艾格妮丝!"她一把掀开门帘,"听说你摔伤了?"
史沫特莱苦笑着指了指后背:"看来没法跟你们上前线了。"
丁玲在炕边坐下,眼中闪着兴奋的光:"我们'西北战地服务团'已经组建完毕,三十多名抗大学生,个个摩拳擦掌。"她拍了拍腰间的手枪,"看,这是黄公略同志的遗物,现在是我的配枪了。"
"真像个女将军。"史沫特莱努力撑起身子,"节目都排好了?"
"快板、活报剧、抗战歌曲..."丁玲如数家珍,"我还得管服装道具、干粮药品,简直成了大管家。"
两人相视一笑。
次日清晨,吴莉莉背着行李来告别。她穿着崭新的灰布军装,胸前别着"文艺宣传队"的布章。"我们要去给前线军民演出了。"她的眼睛亮晶晶的,"等你伤好了,一定要来看我们的新节目!
史沫特莱紧紧拥抱吴莉莉,在她耳边轻声道:"把鬼子的嚣张气焰唱垮!"
养伤的第五天,马海德端着搪瓷饭盒兴冲冲进来:"快尝尝,地道的延安凉粉!"他变戏法似的又掏出几张葱花煎饼,"炊事班老张特意给你烙的。"
"我这个病号倒享福了。"史沫特莱接过吃食,突然正色道:"乔治,我有个决定。"她指向桌上摊开的手稿,"《**传》要暂停了。"
马海德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。
"我要去前线。"她目光灼灼,"亲眼看看八路军是怎样用小米加步枪对抗飞机坦克的。"
"可你的伤..."
"比起那些缺医少药还在坚持战斗的战士,这点伤算什么?"史沫特莱挣扎着下床,扶着土墙站稳,"明天我就给**打报告。"
马海德沉默片刻,突然笑道:"我已被派往129师医疗队。"他掏出调令。
“咱们抗日前线见!”史沫特莱坚定地说。
